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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瓦、灰墙、老旧的木门、绕着飞蛾的路灯,寂静的小巷,和夏天的陶浸。
笑得松散倦怠,又青春逼人。
“几点了?”
她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看:“十一点,我打个车吧。”
“嗯……得先从胡同里出去。”她思考着说。
但陈飘飘却没动。
陶浸抬眸,以眼神询问她。
“如果要回宿舍的话,会被记晚归。”她抿抿嘴唇,望着陶浸。
这……陶浸显然有点为难,也有些抱歉。
“我不能被记晚归,我听说,会影响评优,我很需要奖学金。”最后一句陈飘飘说得很诚恳,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实话。
“那……”
“我去刷夜,”陈飘飘想了想,“我找个地方,安全点的,你不用担心。”
她以前也这样,或者说很多大学生都这样,偶尔跟室友唱k或者聚餐晚了,索性就刷夜,第二天再回去,不会被记晚归。
陶浸把手机放下,放松身体靠在墙边,看了一会儿埋头找地方的陈飘飘。
她的头髮那样浓密,衬得黑瓦像褪了色的老照片,或者说,整个小巷都像老照片,而陈飘飘身上外溢着鲜活的生命力。
倔强、执着、不服输。哪怕她一直很安静。
陶浸沉吟着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问她:“我家,你去吗?”
“你家?”
陈飘飘眯眼,耳朵动动,像第一次听人言的狐狸。
陶浸因为她的表情笑出声,收收肩膀自墙边站起来:“我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不过不太常住。”
陈飘飘一直就知道陶浸家庭条件很好,其实陈飘飘的也不差,否则她不会注意到陶浸的华伦天奴与梵克雅宝。
爸妈没离婚之前,她也算得上是个小公主,她的虚荣心是从她妈妈那里继承来的。
也继承了她妈妈一半的美貌。
她妈妈很爱打扮她,同学们还在比谁的糖纸漂亮的时候,陈飘飘就已经在穿外贸的套装小裙子了。
每次阿姨们夸陈飘飘被打扮得很有品位的时候,她妈妈尤其喜欢她。
后来,离婚后的妈妈找到了更能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事情,那就是接受了退休的副市长的追求,将自己活成了公主。
而那个频频找小三小四出轨比吃饭还勤的前夫,对家庭从来就跟死了一样,从婚前死到离异。
妈妈再婚后,有了新的家庭和更值得宠爱的小朋友,她们在朋友圈里参加英国的夏令营、美国的夏令营、法国的夏令营。
她也会定期给外婆打来一些钱,抚养陈飘飘。不过不能打太多。
因为她没有工作,如果在陈飘飘身上花太多钱,副市长会不高兴,有一次,妈妈给外婆打电话,说又跟副市长吵架了,还说那个装死上瘾的前夫怎么不给钱,明明当初抚养权判给了他。
外婆不习惯用手机,习惯性按下免提键,她耳朵也不太好,以为声音不大。
因此,陈飘飘不缺钱,也不算缺眼界,她在偶尔去妈妈家时见过很多牌子,但她必须把妈妈的钱省着点花,她觉得自己像是守着一个快要见底的米缸,偶尔有细细碎碎的米粒从人的手指缝里掉下来。
那双手是她妈妈的,也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的,她们捧着全心全意的爱,从指缝里漏一点给陈飘飘。
她不喜欢从别人手里掉落下来的米,所以她说,她很需要奖学金,是真的。
那会是她自己捧着的一把米。
坐在车里,从老旧的胡同走到崭新的都市,灯红酒绿自她脸上纷纷掠过,很快就到了陶浸的小区。
陶浸租的小区和她自己一样,有一种松弛感,在北城太容易被高高密密的“鸽子笼”包围,一抬头,密密麻麻的灯里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生。而陶浸租的房子很矮,10层左右,而且一梯只有两户,大大的窗户,松松地挂在英伦风的红墙上,楼间距很大,繁茂的枝叶掩映,所有的从容都指向一个底层逻辑:租金很贵。
陶浸的家在6楼,开门后有实木的清香,一闻就知道生活气息不强。
两室一厅的屋子,不算大,装修也简单,但户型很通透,陈设摆件也相当舒服。看得出来不开火,因为餐桌上摆了几本书,用来当书桌了。
陶浸给陈飘飘拿拖鞋,又简单指了指格局,最后才把落地窗打开通通风,说:“有一阵子没来了。”
陈飘飘在布艺沙发上坐下:“你一个人,租两室?”
陶浸沉默了一下,在她脸上非常难得见到这么不坦率的表情,然后她说:“偶尔,我妈会过来陪我。”
煲汤什么的。
哦,陈飘飘突然想起来,陶浸怕黑,大概一个人住得少。
陶浸没再多说,进卧室去给陈飘飘铺床,陈飘飘跟过去,自然而然地搭把手,然后陶浸去衣柜给她找睡衣:“我穿过的t恤,可以吗?”
“在你这住,方便吗?”陈飘飘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