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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年休假已经流失一半。邢文易很少拥有这样长时间的假期,每天只要出去买买菜,回来给孩子做个早晚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事需要挂心。
撑竿子晾衣服的时候一探头,看见楼底下有只油光水滑的大胖黄猫,正窝在一把旧竹椅子上睡觉。那椅子上头还垫了个旧垫子,估计是家里淘汰了扔了又可惜,就放在外头晒太阳的时候给老人家坐坐;又或者是老人家爱惜东西,在垃圾堆捡回来二次利用的……总之没想到让这黄猫享受了个彻底。
邢文易边漫无目的地胡乱猜测,边晒完了一桶衣裳。他的、女儿的衣物,交杂着挂成一排,不小心甩了两滴水落在猫身上,它只动了动,又换了个边接着睡了。时至深冬,可近一周都是晴天,阳光落在身上让人倦怠,这松散的下午,连他也忍不住犯懒。
脱了外套躺在床上,起先还是半靠着床头的墙看书,可越看,眼皮和身子就越往下滑,不知不觉睡过去。再醒时日头已经西沉,天空泛起暗灰。他抬头一看五斗柜上的钟表,已经到了玉知到家的时候,于是勉强撑起身子来,头脑还昏沉着、身体也睡得有些酸痛,可能是睡姿不当。
恰好这时玉知到家,她推门而入,看见邢文易头发凌乱、表情迷糊,显而易见是刚刚醒来。她换了鞋子走进屋里,把书包往柜上一放:“你睡啦?”
“睡了两个小时。”邢文易站起身,走到厨房里去,就着水龙头的凉水潦草地抹了一把脸,买回来的菜放在料理台上,他从一个个塑料袋里拿出来,洗干净、切好,玉知走进来想帮他打下手,首先就被爸的刀功震慑。
玉知的目光定在那一盘盘的细丝薄片上,邢文易在一边切菜,刀刃和木砧板碰撞发出规律且快速的声响。她记得爸是婚后才学会做饭,但是他的刀工好得像是炊事班童子军出身。刀工在成品菜肴里容易让人忽略,但旁观一整个料理过程就另当别论。玉知忍不住仰着脑袋问:“你怎么切得这么好?”
邢文易一边切菜一边娓娓道来,他对过往的叙述笼统而模糊,很多细节都被省略;声音不大,混在切斩的响动中,玉知要竖着耳朵用心听。
邢文易以前大学的时候没钱,经同学介绍在“堕落街”的餐馆里打工,内外场都管,切端洗都做,但是不约而同的,所有老板都不会教他炒菜——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商业机密千金不换。他最后只在后厨磨练出一手好刀工,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邢玉知在饭点时常看到他一手端三个盘子、另一只手还能再拢住两只饭碗,一路稳稳当当从厨房端上餐桌,从未打翻过。
玉知坐在他脚边的小板凳上剥蒜,邢文易弯下腰,从她手里把还没去皮的瓣子全抓走:“不用慢慢剥,”边说着,他把蒜瓣放在砧板上,菜刀往下一拍一碾,干燥轻薄的蒜衣就分离出来,剩下几块被拍扁的碎粒,“这样拍下去就行了。用手剥,指甲里会有味道。洗手。”
邢文易把碎蒜潦草地补切几刀扔进油锅,蒜油炸出香味,扔进一把空心菜。热油冷水相碰,溅出烫油和爆响。他的痛觉早就钝化,油星弹到手上也毫无反应,只用身体挡在灶台和女儿之间,后头没有被溅到一丝油。蔬菜炒得断生就好,油热温高,不能盛在深碗而要装在敞盘里,这样热油才不会在碗里对已经断生的蔬菜二次老化烹饪。他炒的时候舀了两勺腐乳汁子添进去,增一点开胃的香辣。
邢玉知帮忙抽筷子盛饭,锅里还一起煮了红薯。邢玉知把大的几块装进爸爸的碗里,自己挑小的吃。邢文易端菜上桌的时候突然记起来:“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
玉知嗯了一声,从柜子上的书包里抽出三张手改的卷子。语数英,小学副科不要紧,老师也不太重视,就批这三门主科。邢文易接过来,手翻动几下,觉得还行。他对这事并不上心,小学只要不厌学都能考个九十几分,看得出什么名堂?况且就这些加减乘除,就算一时半会学不好,再长大两岁自然而然就全懂了,很多事都是这样,活着活着就会了、活着活着就懂了,小学中学死记硬背的诗文,也要到历经世事风霜后才能顿悟。
他把卷子递回去:“可以,吃饭吧。”
邢玉知反倒有点疑惑,她没想到邢文易对她的成绩如此看淡。她这次数学没做出来附加题,还算错一个小题,九十六分,在一片拿一百、一百一的同学里,算不上很好。
她心里的忐忑还没完全放下,跟着邢文易的动作拿起筷子一起吃饭。她有点想去抽个调羹舀饭,可是邢文易这儿没买给孩子吃饭的偏小的勺,只有稍大一些的汤勺。
邢文易看她抓着筷子不得劲,索性轻轻拉过她的腕子,一根根把她的指头掰正,数不清第多少次教她怎么用筷。邢玉知的手被他强行掰正,却用得更差劲,她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换回那个错误的手势,夹着菜塞进嘴里,又用筷子挑起一小团饭,还没塞进嘴里就先掉回碗里一半。
邢文易就坐在对面看着她乱来,他不太明白握筷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玉知更小几岁时一直都在理所应当地用勺子吃饭,他虽然也察觉到她拿筷子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