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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的陈庚望这时赶了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他那正蹲在院门檐下踩水的小儿,当即喝道,“下着雨玩啥哩?身上淋湿了也不知道进屋。”
说着,一手就把人拎了起来。
可陈明实哪里肯乖乖被人像只小鸡仔一样拎着,甩开了胳膊腿就胡乱蹬,没走几步,他就重获了自由。
陈庚望把人松开了,却是怒目盯着他,吓得陈明实就往屋里跑找救兵,一边跑一边大喊,“娘!娘!”
还在大床里喂小明宁的宋慧娟还未答应,腿上就多了只泥猴子,仰着小脑袋巴巴的望着她,“娘只抱明宁,也不管我,爹——”
话未说完,陈庚望就走了进来,看着满屋子放的七零八乱的木桶,脚下沾着湿乎乎的泥,还有那透过床帐子隐隐约约的人影儿,陈庚望半个身子露在床帐子外头的人一把拎了出来,“出去玩儿去。”
宋慧娟听见身后的声音往里侧了侧身子,望着里头那湿了一大片的墙面,轻轻拍着怀里眨巴着眼睛的小明宁,一句话也未说。
哄好这个小的,宋慧娟把人背在身上,才喊来了站在门檐下踩水的陈明实,“洗洗手,娘给换了衣裳好好坐着,再弄脏了可就得光屁股了。”
“知了,知了,”三两岁的小娃娃又正是好玩儿的时候,何况还是陈明实这个小滑头,嘴里答应着手还往外伸。
陈庚望忙着倒已经满了的盆,却也听得见看得清那狼狈的妇人正抓着那皮实小子给他换衣裳。
下了小半天的雨,宋慧娟做完饭天就晴了,又赶紧扯了绳子晒晒被水浸湿的被褥,可一下午的时间哪能晒得干?
到了夜里,那几床潮乎乎的被子被宋慧娟重新卷着放在了一边,从那樟木箱子里又抱出了仅剩的两床,四个孩子三个都在家,一张木床就有些挤,连被子横盖着也是护头不护脚。
好在那时还是夏天,凑合着一夜也就过去了。
等过了几天晴天,房顶上的麦垛子晒干,陈庚望才踩着重新铺了一层不大好的麦秸秆顶着用一用,堆在床上那几床潮被子也终于晒干了。
等到来年夏天,不需宋慧娟说什么,地里割下来的麦秸秆就被陈庚望放在架子车上运回了家,挨着一根根理了晒了好几天,那已经用了三年的麦垛子终于被陈庚望换了下来。
同样的事也就这么一次,打那往后,那几间茅草房子再没漏过雨。
这一辈子,头顶漏雨的事儿却是一次也没有。
下了礼儿,陈明守便又赶回南定去工作了,陈庚望开始找人忙着盖几间青砖瓦房,父子俩大抵是商量好的,宋慧娟做好这间灶屋里的事便是不给人添乱了。
过了二十多年,哪家再盖房子也不用自己坐在那南河边守着窑烧上几天几夜了,只要找着个靠谱的人,人家手里头就有人,直接就能给联系上砖厂,用不了几天,几个装满青砖的大车就冒着一股黑烟送了过来。
几间房子说倒也就一瞬间的事儿,陈庚望找了相熟的人,人家专门是给盖房子的,手艺也漂亮,一二十个高壮的汉子光着膀子也不嫌冷,铆足了劲儿往前推。
说话间,那屹立了二十多年的墙轰然倒下,沉沉的声音落地,直接砸出了一波土雾飘扬在空中,一上午的时间,陈家的这座院子就原地变成了一堆废墟。
有锅有面,宋慧娟点着火儿就能做出一顿饭来,做活的这些日子他们家不需日日管饭,但这头一天开工和最后一天完工是少不了的,若是只本家兄弟来搭把手就能做成的事儿,那还是要管饭的。
摊子支得大了,宋慧娟一个人还是难免忙不过来,打一早上推了墙给支了口锅,宋慧娟就开始忙活了,孟春燕也带着小孙子过来帮忙,好歹是人忙完就能吃上饭了。
屋子推倒了,桌子就随意摆在了院子的空地上,二十来个大男人,硬是坐了三桌才挤下,酒菜备的都有,但人家领头人却有不许喝酒的道理,怕喝了酒给主家闹了事。
下午吃过饭歇不多久,领头人就带着兄弟们继续埋头干活,该打扫的一点儿不含糊,做的活利利朗朗,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个讲究的。
这人还是陈庚强给推荐的,他们家给俩儿子成家盖的新房子都是找的这人,那房子盖得板板正正的,关庙乡这一带一传十十传百的,是有名的人。
工钱也属实不低,五千块钱,三间房另带一间灶屋,一个堂屋,用的全都是青砖大瓦,连脚下的这一层地面陈庚望也使人铺了砖,忙活个把月,才能成事。
夜间做活的人散去,孟春燕抱着小培青又赶了来,“去喊你大奶奶哩。”
小培青松开他奶奶的手,先是瞧见了那坐在用透明袋搭出来的小棚子旁的他大爷爷,迈着小腿儿就往里走,“大爷爷,大爷爷……”
对于这隔了一辈儿的人,陈庚望难得慈祥许多,支起胳膊瞧着跑过来的小娃娃,伸手就把人捞了起来,“吃饭了没?”
“吃了,”小培青稳稳坐在他大爷爷怀里没两秒钟又闹着要下来,指着旁边的棚子问,“那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