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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成护士的小筝拔去我手上的输液管,直奔主题道:“邢先生派我来带您走。”
“你没搞错吧?”我嫌恶地抹去手背溢出的血珠,脸色冷下来,“我跟他不熟。”
“您跟时女士熟就可以了。”小筝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从容不迫地吐出威胁话语,她把鞋子摆好放在我的身前,用一种近乎强制的语气说,“您的母亲在等您。”
不用想也知道这话是邢戚午交给她的。
不管是李孜泽还是邢戚午,他们都太懂怎么折磨我,拿捏我,胁迫我。
我像是求生无望索性干脆放任自己跌落悬崖的人被意外套上一根麻绳,不管上方是否荆棘密布,陷阱重重,现在都必须吊起一口气往上爬。
随便吧,我漠然地站起身,反正不管在谁那里我都一样的生不如死。
临走前,我把床边的玫瑰丢在地上用脚尖碾了个粉碎,只余一片泥泞。
走出房门,我看到外面的风景秀丽,蝉鸣大噪,恍若隔世。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宾利,邢戚午静静地坐在车内,衬衫衣袖被他挽到了小臂处,露出截走势流畅的肌肉线条,我这才注意到他袖口处别着一枚银质袖扣,点着淡淡清寂的光。
他低头把玩着他的十二阶魔方,指尖跳动飞快,骨节分明,隔着车窗的侧颜像是一张被毛玻璃掩住的水墨画。
我坐在邢戚午身旁的瞬间,他停下了动作。
盯着那枚袖扣,我思绪有些晃神。
这枚袖扣是我刚被选做邢戚午替身时特意给他挑选的礼物。
最开始的邢戚午还没有展现出他恶劣的本性,对我似情人般体贴照拂,我受宠若惊地想要回报些他什么,辛苦省下一笔钱才买到这枚袖扣送给他。
邢戚午挑眉看我,眼里有藏不住的戏谑与嘲弄,他当着我的面把袖扣抛进垃圾桶里,冷冷警告道:“时锦,不要自作多情。”
那天是他第一次正式喊我的名字。
自那之后,我便明白邢戚午对我所有的温柔以待与片刻怜惜都是因为我是“谢久宥”,而他所有的不屑鄙夷与刻意折磨都是因为我是时锦,这两者我永远也不能,更不敢混淆,不然面临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往事把我拉入回忆的漩涡中,邢戚午一连喊了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他手里的魔方不知何时花色变得乱七八糟,我这才发现他刚刚根本就是在乱扭一气,仿佛在发泄什么。
几个月未见,他神情却全然不似之前沉浸在爱情海里的痴态,反而像是被当头一棒打醒,懊恼地试图游上岸来。
邢戚午的视线游在我身上,仿佛在看失而复得的宝物,只是很快又别过眼神。
魔方在他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若寄居蟹的钳子划过贝壳。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开口凝结的却只有这一句。
我抬起眼皮,淡淡地提醒邢戚午:“你最好提前知会李孜泽一声,我不是你们手中的篮球,没必要抢来抢去。”
看向窗外,我疲惫再玩猫鼠游戏。
对比他们我简直是天生的输家,勾住尾巴便再也无法逃离的老鼠,戏耍我的猫从来只要自己舒心,从不管我是否已经濒临崩溃。
“他目前不会,也不敢来找你。”
轿车发动,窗外的景色向身后无限延伸起来。
我没有接话,示意邢戚午继续。
“李孜泽的两个哥哥都在找你,他们斗不过他,预备拿你当作跟他谈条件的筹码。”
我勾起嘴角,却没有笑,自嘲道:“我真是好大的面子,不过李孜泽也绝不会来找你保护我的安全,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如直接开诚布公的谈吧。”
“我确实有。”掌心的魔方被邢戚午放置身边,上面的花色已然复原,如同最初的模样。
邢戚午看向我的眼神游回在潮间带上,但却再也不似六年前从照片里选中我的那般游刃有余地站在风浪中间,任由海水密密啃食他的衣裳也依旧岿然不动,而是用一种几乎是“赴死”的神情抬起脚步,朝远处波涛汹涌的地方迈去。
他开口,嗓音没过头顶被浸泡在水面上,每一个字都仿若晶莹剔透的泡泡。
“时锦。”他说,“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不应该在车里的。”我说,“邢戚午,你真该去医院看看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把我当替身动不动就要挖掉眼睛的人是你,违反约定把我送给李孜泽的也是你,现在绕回一大圈你居然能够厚颜无耻地要我留在你身边。”我面无表情地看向邢戚午,“你不会觉得自己很深情吧?”
“我不理解你们。”我闭上眼睛,关闭所有的光源,任由自己沉下去,“随便吧,反正我在哪里都一样。”
一样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困着我的囚笼、镣铐、锁链已经牢牢地刺进我的身体,钉入五脏六腑,锁住我的人生,只等我血彻底流干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