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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朝廷有意拖延,迟迟不肯献上皇室的赎金,这几日仅有些官员家眷拿钱来赎人,奈何数额太小,现如今他根本瞧不上。
此时将目光落在朱允温面前的锦袋上。
终于轮到我出马了,朱允温精神一振,心里呸一声,“大王英雄气概,当以稀世珍宝配之。”
他蹲身解开袋上绳索,一阵细碎的叮铃啷当,袋口透出珠光宝气。
里面全是拇指大的珠子,颗颗浑圆,晶莹剔透,颜色各异,瞧上去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这是何物?”左贤王认不得,只觉瞧着就价值不菲。
朱允温正色道:“此乃佛门七宝之一——琉璃宝珠。”
这般郑重其事,底下压了一肚子心虚,要是祈岚在,一眼就能认出,那就是一袋子玻璃球。
去年朱允温送虞莜的那件百鸟朝凤,在舶来品中算得上是极品,而这些玻璃珠,不过是用边角料制成,在泉州地摊上,一钱银子十枚,寻常人家拿回去逗孩子玩的。
他终可当一回奸商,以次充好,诓骗没见过世面的草原蛮子,吹嘘得天花乱坠,左贤王脸色渐喜。
杜龄音出了殿,守卫见她并不阻拦,转过几个弯,快步来到一间门窗紧闭的厢房前,轻声向里喊了声:“爹。”
杜启茂立刻凑到窗下,“女儿,如何了?”
杜龄音三言两语将前殿的事说了,屋中传来皇帝悲愤的语声,“好个魏国公,趁火打劫。”
杜启茂到底缜密些,听闻朱允温也在,“不对,为何只要皇后和公主?莫非……是熙沅公主的主意?”
皇帝一怔,流露更深恨意。
这一年多小五时常有信递给皇后,却从未给过他一字半言,分明是和他划清界线,因此他才默许了杜启茂与莽奎部的来往,也想要北齐吃瘪,他才心里痛快。
然而眼下小五真的回来了,却不是救他,反倒叫人拿钱赎皇后,他才是她亲哥好吗?
虞岐席地而坐,哭得涕泪横流,只觉这世上每个人都抛弃了他。
“陛下莫慌,万事都有老臣。”杜启茂蹲在边上,唉声叹气地劝慰。
虞岐怒极,指着他的鼻子骂,“若非你这奸佞小人偷启城门,蛮子何以这般轻易就能杀进金陵,朕又怎会沦为阶下囚!”
“……”杜启茂一噎,“臣也有家人,征儿被他们擒住,难道要臣看着他去死吗?”
他若不是为了一儿一女,早就不想理这昏君了。
虞岐仍在一个劲数落,“朕就是听信你的谗言,当初赶走了丰大将军,否则今日怎会如此……”
喋喋不休,杜启茂对此只作充耳不闻,扶他起来,双手重重把住肩头,“陛下、陛下啊,现如今的形势,耿贤礼怕是靠不住,他迟迟不肯拿赎金来救陛下,定是打算另起炉灶,投靠谢氏。”
虞岐的抱怨戛然而止,“这、这可如何是好?”
“唯今之计,只有下山投奔丰大将军,这一条活路。”
耿贤礼虚伪,丰承毅也未必忠心,杜启茂心生恶念,只待皇帝一死,他女儿腹中的皇嗣,方是他日后依仗。
“臣现在就带陛下出逃,下山去找丰大将军。”
紫金山下。
原本是三方混战,丰甯率领的谢家军此时刚与丰承毅汇合,稍作休整后,立刻开始对莽奎部的反扑。
天边似有大团乌云滚滚而来,地面再次传来沉沉震颤,旗旌遮天蔽日,黑压压的大军铺天盖地。
此刻到来的是江州大营二十万步兵,远超的人数优势,如一股滔滔洪流,瞬息间,将内里三支军队围作铁桶。
耿贤礼颤巍巍端坐马上,“咻”的一声,身旁一支哨箭激射而出,向着层层围困中的丰承毅而去。
丰承毅于乱军中收到的,是耿贤礼的亲笔手书,满篇大义慷慨凛然,劝他以身殉国,与诸奚人及谢家军同归于尽。
如此,既可解南康兵戈,又一举铲除虎视眈眈的江左,左贤王大势已去,再无依仗,自会放归陛下。
丰承毅紧紧捏着信,心头升起几许怅惘。
皇帝跟着杜启茂逃下山,跑得衣冠不整、鞋子都丢了一只。
两人沿着湖畔摸黑前行,毫不显眼,眼看前方就到交战区域,不意脚下大地猛地剧烈晃动起来。
虞岐回身,惊得满目惶然,眼前数不清的兵马奔袭而来,已是魂飞魄散,被杜相拉了一把,仓皇往湖边躲避。
他分明看见江州军的旗帜自眼前一晃而过,紧接着,乱蹄呼啸已至近前。
虞岐被一股巨力掀飞,半空中惊呼:“杜卿救我……”
杜启茂原想着将皇帝引入乱军,便折返回山上与女儿汇合,谁知竟遇上耿贤礼的江州军,此刻也与他一般被撞得飞起,哪里还顾得上。
两声扑通,瞬间淹没在万蹄奔腾的狂响中,湖面激起两朵微弱的水花,甚至没引起路过兵卒的注意。
他们追着前方开道的骑兵,挥舞手中长戈,一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