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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扬几乎以为自己去错了地方。
他没有体验过亲情,元神暂借着幼儿的视角,很快在土墙找到师妹画的那两枚柳叶。
小孩扶着墙蹒跚学步,慢慢接近那一处柳叶。
“扬儿,”女人唤道:“慢些走,别摔着。”
她放下手中绣面,弯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笑着拈了个石子陪他在墙上画画。
“娘亲教你画小鸭子,好不好?”
小孩糯糯地点点头,女人便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画下圆圆的弧线。
距离柳叶的不远处,母子一起画了两只大鸭,中间跟着一只小鸭。
姬扬第一次被唤扬儿,错愕时目睹着她的举动,心里有难以言说的情绪在涌动。
他没有母亲,也不记得任何婴幼时期的事。
月火谷里的每个孩子都生的早熟懂事,过早参与忙碌劳务,共同承载着偌大山谷的运转消耗。
这是第一次,他知道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滋味。
温暖放松,无忧无虑。
他竟然什么都不用证明,便已被深深爱着。
女人抱着的仅仅是一个普通孩童。不是年幼得道的修仙奇才,也从未诉说过任何期望。
她笑着给他擦脸,给他变着法子唱温柔的儿歌,把米糊吹了又吹,生怕孩子烫到。
所有体验,都是姬扬从未感受过的细腻动容。
父亲二十余岁,胡子又厚又脏,平日笑得很是爽朗。
他把姬扬高高抛到天上,再稳稳接住。
下过雨的天气,他领着妻儿一起去池边看晴日虹光,和她一起说笑着吹蒲公英,让它们飞雪似的散了漫天。
每日琐碎,皆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
可是爱的真切简单,就像米粥煮开时氤氲的雾气。
姬扬一直记着这些都是幻梦。
他记得师妹画下的柳叶,也记得入梦前年满二十的自己。
可恍然里,他在这梦中过了不知不觉三个多月,接近百天。
没有泼天富贵,没有美色相诱,仅仅是一粥一饭,平淡黄昏。
区别仅仅是……父母都陪在他的身边。
姬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可在这个梦里,他们都唤他扬儿。
女人叫英娘,男人叫山郎。
他一直希望来个邻居连名带姓地叫一下男人,可惜即便是有亲友提着腊肉过来探望,也是带着乡音喊一声山郎。
姬扬在现实里,很少被拥抱过。
他得到最多的亲近,仅仅来自于宫雾。
涂栩心闭关破境的那五年,是两个小孩最艰难苦熬的五年。
师尊不在,侍奉的弟子也一并去了别宫。
其他师尊师伯时不时会过来探望,也叮嘱过其他弟子多照顾下这两个孩子,但所有小孩都是这么熬过来的,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
他们一起洗衣服,一起晾晒被褥,做任何事都总是紧紧牵着手,重新适应两个孤儿的生活。
如今坠入幻海里,他像是重生一场,被父母抱着牵着,时不时还会被亲亲额头。
父母的抚触是青年一辈子都没有幻想过的礼物。
他在这场梦里得到的太多,甚至会觉得惶恐不安。
小孩住在这个小瓦房里,玩着拨浪鼓和布老虎,在父母的哄睡里安然入眠。
墙上笔触朴拙的三只鸭子被石子刻了又刻,还添了水纹羽毛,变得越来越真。
姬扬等了又等,想亲口对他们说一句再见。
小孩子口齿不算清晰,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他无法再梦见他们,便如同永远不会再遇见那一片玉露梅林。
“扬儿,娘亲给你画个小鱼儿好不好?”
母亲笑声响起时,孩子的手已经按在她看不见的那两枚柳叶上。
青年再回过神,自己站在渐渐弥散的雾气里。
师父靠着柱子已经睡着了,师妹披着毯子睡在蒲团旁,同样呼吸绵长。
他们都在等他回来。
梦里百日,人间不过两个时辰。
姬扬坐在宫雾身边,安静地望着夜色。
繁星闪烁,无云遮月,空气里仍有淡淡的清甜香味。
小姑娘睡得像只小兽,习惯了蜷成一团,乌黑长发都睡散了。
他坐在她的身边,像是在重新辨认着亲情的轮廓。
如果能一直这样陪在小雾身边,和师父吵吵闹闹,即便不成仙,他也一样觉得完满安然。
至于有关父母的念想,有过那一次便好。
知幻即离,亦无渐次。
宫雾迷迷糊糊地醒了,习惯性想看看身后的那片烟雾,一偏头瞧见了姬扬的侧影。
师兄回来了!
她仰起头,还未说话便在笑。
姬扬也目光柔和地低头望她,小声道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两人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