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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陌花恭敬的声音响起。
“大姑娘,夫人过来了。”
顾九卿随手拿起一件狐裘披风,盖在顾桑身上,转身走入隔壁的小厅。
施氏端坐上首,放下茶盏,笑着看向顾九卿:“听说桑桑也在这儿,怎么没见人?”
顾九卿说:“写字累了,正在睡觉。”
施氏素来知道顾九卿对待顾桑练字一事近乎严苛,隧道:“你也别太过拘着桑桑,过犹不及。”
顾九卿颔首:“母亲说的是。”
施氏本打算让顾桑一起听听陈年旧事,那日只简单给顾桑提了两句,却并未细讲。谁知顾桑正在睡觉,便也就作罢了。
“九卿,我今日要同你讲讲十二年前的旧事,事关当今陛下的夺权之路,也是你被太子妃用百业经陷害的真正内情。”施氏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面色异常沉重,“本不该与你说这些,可你如今是康王的未婚妻,早已被迫卷入局中。”
顾九卿打开桌上的棋盒,伸手抓了一把棋子,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
被迫入局?
以己为棋,以身入局,我即是棋子,亦是执棋人。
“当今陛下身为魏王时,并不受先帝器重,他非嫡非长,倒不是因为他能力欠缺,碌碌无为,而是先帝的嫡长子怀仁先太子太过令人惊艳,虚怀若谷,高山景行,仁善厚德,功绩斐然,深受朝臣和百姓爱戴,先帝亦是极重视这位储君。在怀仁太子的光环下,所有皇子王爷都黯然失色……”
“怀仁太子的储妃亦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出自正经施氏,母亲这一脉属于旁系都快出了五服……”
施氏陷入过往那段血腥而残忍的回忆,说起曾经的怀仁太子,说起那位同样纯善温柔的远房表姐,说起先皇后,也说起当年的德妃、如今的太后。
在施氏口中,他们都是好人,心怀良善,以仁善治理天下后宫。
但,所有的美好止步于十二年的血腥政变。
谁也没想到魏王竟在先帝薨逝的头七,发起政变……
顾九卿神色淡淡地听着施氏重提陈年往事,修长好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棋子。
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清楚,他甚至比施氏知道的更多,比如先皇后的‘重病不治’,比如谁都不知道魏王血洗东宫的当日,那位备受朝堂百姓推崇的怀仁太子为了保全先太子妃及无辜稚子,曾愿矫诏禅位。
还真是天真啊。
顾九卿想。
细碎的阳光透着窗棂洒落琴室, 落在顾桑晶莹剔透的小脸,长睫卷而翘,盈润朱唇微翕, 折射的光线如流光将她周身笼罩,那般状娇憨的睡颜, 也不知做了何种美梦,让人不忍惊扰。
顾九卿伫立良久,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顾桑,却始终没有踏入。
直到小姑娘偏头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细肩上的狐裘披风滑落, 他方缓步上前,抬手拾起恍然沾染了少女香的披风,重新盖在她背上。
他站在她身后, 手依旧落在她肩上,似不舍抽离。半晌过后,另一只手轻轻环抱住她的肩膀,而他的头则抵在她头顶。
顾九卿手臂缓缓收紧,黑瞳幽邃深沉,逐渐渗出一股子彻骨的寂寥,他环抱的力气愈来愈大,好像是从小姑娘香软的身躯、香滑的发丝汲取什么东西, 试图填补内心的荒芜。
那抹圣洁的流光似乎亦能驱散他心底的黑暗。
坠于后背的重量越来越沉,桎梏她肩膀的力量也越来越盛,鼻息间是丝丝缠绕的幽香,她被顾九卿身上独有的气息包裹侵袭, 几欲窒息。
顾桑再也无法安然入睡,嘤咛一声:“好痛!”
“别动。”
一声低暗哑随即响在耳畔, 微凉的气息喷洒在颈间。
顾桑浑身僵硬,正欲挣扎,顾九卿却将她抱的更紧了:“别动,让我抱抱,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向来清磁悦耳的声线,夹杂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顾桑抿着唇,想到方才偷听到的谈话,心中一动,女主是因为施氏说起十二年前的血腥政变才会突然变得如此脆弱,也就是说,女主的身世与此有关。
死于那场权力倾轧的除了怀仁先太子一脉,牵扯其中的无辜者数不胜数,且不知谁?
难怪女主隐姓埋名蛰伏燕京,原来意图报复整个司马皇族,颠覆朝纲,谋夺其江山。
女主骨子里狡诈多疑,冷血无情,深负血海深仇,却用了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改朝换代……
顾桑心中震骇无比,面上却是一副将将苏醒的迷茫懵懂状态。
“大姐姐,怎么了?”
顾九卿的下颚抵在她头顶,让她头皮有些发紧,顾桑试探性地说道:“大姐姐,你压着我头疼,可不可以先松开我?”
“不行。”顾九卿闷声道,却不经意抬了抬下颚,并未将全部力量置于她头顶。
解救完头顶,顾桑动了动发疼的肩膀,下一瞬,浑身鸡皮疙瘩骤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