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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之子七十二人,唯有姜洄为女子,却不是质子,因为于礼法而言,她女子之身无法继承爵位。
诸多质子都是未来的王侯,他们五岁便入京,于辟雍学宫与众多贵族子弟一同学习礼、乐、射、御、书、数。质子看似平等,却也因国力强弱而无形中分出尊卑,晏勋在辟雍学宫声望极高,不只是因为东夷富庶,国力强盛,更因为其为人品行受人敬重。其人如明珠温润,似兰花清雅,行止雍容,气度不凡,人人都称赞他是个端方雅正的君子。
当姜洄闹了一场,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唯有他向她问好。
晏勋温声道:“郡主为何以面纱覆面?”
姜洄答道:“偶感风寒,怕将病气染了旁人。”
“乍暖还寒时候,最容易风邪入体,确实需要多加小心。”晏勋关切地说了一句。
前世,姜洄与晏勋交集并不多,但对他观感不错,因为在高襄王蒙冤未雪时,偌大玉京,只有他一人来高襄王府吊唁。
那日大雨倾盆,他孤身一人冒雨而来,湿了半边衣衫,在高襄王的灵位前长揖行礼,而后来到她身前,微微倾身,温声说道:“高襄王为人忠勇,我相信定有昭雪之日。”
她没有抬头,用哭哑的声音问:“你敢在这时来,不怕被牵连吗?”
那人轻轻叹息,用近乎笃定的语气说:“既能昭雪,又怎会牵连?雨势虽大,也有天晴之日,郡主耐心等候,勿忧伤成疾。”
她愣神了片刻,待回过神抬起头来,便只看到那个背影消失在大雨中。
后来也许是为了安抚暴动的烈风营,鉴妖司为父亲洗脱了罪名,她也“不合礼法”地承袭了王爵,成为唯一的王姬。满玉京的人或讨好她,或畏惧她,而那个在暴雨中前来吊唁的青年,却在雨过天晴后没再来过,偶尔相遇,他也只是恭敬地行礼,温文而疏远,就如现在一般。
晏勋微微笑道:“在下先前听说过一些与郡主有关的传言,不过今日一见,传言终究是传言。郡主不愧为高襄王之后。”
这句话旁人也这么说,但那明显是带着讽刺,而晏勋说来,却让人如沐甘霖,能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欣赏。
玉京贵族女子亦上女学,而姜洄于六艺只精射御,于女学更一窍不通,不同爵位的贵族有不同的礼制,当年初入京的她一无所知,所以京中传言都说她是粗莽的草包,再好听点,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如今她是知礼,却不想守礼了。
今日有不少人都在暗中打量她,但见她蒙了面,看不清面容有些失望,又见她失了礼,令奴隶僭越了贵族,心中更是愤怒。
也只有晏勋会面露赞赏之色。
“世子倒与他人不同。”姜洄淡淡笑了下,“听闻您是最知书守礼之人,难道不觉得我这么做狂妄悖逆吗?”
晏勋温声道:“当年高襄王背族离乡,与一庶民女子成婚,本就是不守礼法不受约束之人。他的女儿,也应该这般才对。”
姜洄恍惚了一瞬,喃喃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可惜她原来并非如此。
她虽不愿受约束,却也努力地克己复礼,生怕自己成为父亲荣耀上的污点。
今日晏勋一言惊醒了她——她是高襄王的女儿,便该是纵横八荒的烈马,翱翔九天的苍鹰,怎能被他人的几句话就固步自封,畏首畏尾?
姜洄释然一笑,对晏勋行礼致谢:“多谢世子理解。”
晏勋虽有些不解她的释然,但亦微笑回礼。
坐在对面的苏妙仪看到了眼前一幕,顿时心中一跳——不好,有人要抢我嫂嫂!
祁桓也冷着眼看着两人谈笑甚欢的样子,刚才莫名好的心情,此刻又莫名地消失了。
他俯首斟茶,声音清冷了几分:“郡主,该喝茶了。”
妖袭 上
便在这时,礼乐声起,帝烨驾临。
众公卿大夫起身行礼参拜。
帝烨微笑抬手,示意平身。
与帝烨一同现身的,还有太宰蔡雍,显然来前他便伴驾左右。
帝烨左右两人,左侧是太子子瞻,右侧便是蔡雍。
帝烨今年六十整寿,有医官调理,用尽灵草仙芝,因此仍显面色红润,气色颇佳,看起来活到七八十不是问题。
蔡雍在帝烨为太子时便是他的心腹,帝烨登基后,他也水涨船高,极短的时间内便坐上了太宰之位,可谓权倾天下。帝烨年纪渐长后,便疏于朝政,一心求长生之道,太宰的权力也越来越大,如今很多人畏惧太宰更甚于帝烨。
而太子瞻今年已三十了,他是第三个太子。先前两位太子,都是因谋反之罪被车裂了。
帝烨十六岁时有了嫡长子,以武朝礼法,立嫡立长,嫡长子自出生之日起便毫无疑问被封为太子,更何况那位太子文武全才,毫无错处。
然而帝烨年纪大了,太子年纪也大了。或许是有人多嘴说了什么,帝烨便疑心太子等不及了,人若生了疑心,便看什么都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