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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今年,是第九回 了。
这里的杂草已经生得郁郁,但宋既明不能清扫,也不能拔除。他就只是席地而坐,将带来的纸钱拿火折子燃了,而后拿出带的那坛黄酒,慢慢地倒在了前面。
这一点燃烧的火光,终于将他沉静的脸映照了出来。
他静静地看着纸钱烧到最后一点,才松了手,扔进一个浅浅的小坑里。
宋既明带来的纸钱不多,实际上,烧的太多,就无法完全遮掩痕迹。他将带来的都烧了,而后起身用匕首刨土,慢慢将那些都盖上。
最后,他从怀里摸出了那一枚小小的玉珠耳珰。
不大的珠子,都已经被他的体温焐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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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上京的那年,宋既明十六岁。
入京的那天,孟老伯坚持了一路,终究还是因为生病和劳累饥饿倒下。孟家两个孩子饿得危在旦夕,宋既明也没了力气,想要去做工换钱,一时都找不到办法。
那长街之上的富贵之人熙熙攘攘,没一个看向他们这些肮脏又落魄的外乡人。
宋既明有自己的傲气,但那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抱着两个孩子,跪在路边求人。
求求了,救救我两个弟弟。
求求了,救救我爷爷。
求求了,只要今天能有一口饭吃,只要今天这一回。
可惜没有人理会。
只有一辆宽大富贵的马车,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微微慢了下来。
车夫驱赶着他离开,叫他别挡路,那一鞭子险些抽在他身上。
他迅速地躲闪开,却狠狠地扑到了一边。他趴在地上,抬起头来,便看到侧边车窗的窗帘微动,缝隙里有一个身着华衣的女子,纤白的手中轻轻丢下一小道剔透的光芒,坠落在了他眼前。
宋既明那时候一定是被饿花了眼。
他那一瞬间,觉得这世上真的有神女可怜世人。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头看见地上是一个很小的耳坠子,只有一枚浅粉色的玉珠。
马车轻轻地驶开了,宋既明愣了愣,一路追上去,听到这宝马香车之中,有个少年轻轻笑道:“你怎么这样好心,路上遇见谁,都要丢个耳坠子下去不成?”
然后就是一个声音清泠泠的姑娘开口。
“我的耳坠子多了去了,能救他一家人性命,岂不是好事一桩吗?”
宋既明指着那马车问路边的摊贩,方知那是杨家的马车。
他始终记得自己的恩人,打听了许久,又比对了年纪,方知道那车上的少年,是杨家的八郎君。
而那姑娘,则是这位杨八郎的未婚妻,谢十一娘。
他一直盼着她一生圆满,可惜这挽救他性命的神女,没能永远挽在云端。
她最终只在这一片湿冷的土地之下,无处容身。
宋既明手中将那枚玉珠摩挲了一下,原本是要放在这里,但只一瞬便立刻收回了手,重新将玉珠放回了怀中。
耳针一时没放正,轻轻地戳在身上,有一点微痛。
宋既明将耳坠放好,站起身来,将坛底最后一口酒倒下。地上的纸钱尚有一点未完全燃尽,留有一丁点花火,被酒一溅,腾得燃了一下。
附近的土地在这一瞬间被短暂地照亮了一刻,宋既明此时站直了身子,眼睛微微一眯,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这块土地的颜色不对。
太新了。
宋既明面色不变,恍作未觉地蹲下身来,将纸钱清理了,同时伸手搓了一把浮土,又借着荒草遮掩,去试探着扒了一下草根。
很浅,就像才埋下去一样,显然是被人挖掘过。
他站起身来,只作无事发生,将空了的酒坛挂回马鞍上,而后按照来时的样子,又牵着马离开了。
宋既明走后,草丛里窸窸窣窣,突然钻出五个人来,个个身穿黑色劲装,蒙着脸,形容十分低调,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眼看着没了人,这才收了戒备的姿态,起身将抽在手里的兵器重新装回鞘中。
“刚才那是翊卫统领宋既明,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异常。今日都别做了,迅速恢复原样,回去禀报郡主。”
领头之人话音刚落,其他人正打算行动,却听有人遥遥道:“禀报哪位?清河郡主吗?”
几人大惊,立刻回头,看见宋既明去而复返,遥遥站在另一边。
他慢慢从腰间抽出佩刀,道:“清河郡主,让你们来掘谢家的墓?”
天色昏沉,不见月光,他抽刀时发出肃杀的响声,但却折射不出一丝光亮,一如他口中冷厉的声调微沉。
众人看见宋既明拔刀,毫不犹豫,当即抽出兵器,便向他杀来。
莫说他瞧见了他们动作,便是因为此人听见郡主名字,也绝不能留!
宋既明冷哼一声,飞身上前,扬刀与众人搏斗,身形矫健灵敏,对战丝毫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