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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动的大街上。
他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再没听到有人追来的声音,便十分不引人注目地将匕首收好,在街上拐了几道,这才回了自己家。
孟沛与孟潮听见宋既明回来的声音,一起从房间里跑出来,喊了声“哥”,问道:“方才遇到什么事儿了?哥你没事儿罢?”
宋既明说“没事”,问道:“爷爷喝过药了吗?”
孟沛道:“没呢,正吃饭,饭后喝。”
孟潮去拉他,道:“哥,饭刚上桌,一起吃罢。”
宋既明去洗了个手,就进了房间。房中孟老伯颤巍巍地坐在炕床上,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没有动手,只是看到了宋既明,才笑着招手,道:“小明,来吃饭。”
孟家兄弟听到这个小名,没忍住一起笑。
宋既明倒是还好,只是好久没见孟老伯了,难得从一张常年宛如冰山的冷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快步走过去坐到了老人身边。
宋既明的父亲与孟老伯的儿子是旧交好友,从前结伴外出做工,一齐遭了意外没能回来。宋既明的母亲死的早,此事之后,便由着孟老伯将他带着。
彼时乡中好些人一起遇难,有偶尔一个逃回来的邻村人,说是上面有官遮着,拿钱了事,才封了口,只说是意外。
宋既明小时候性子刺儿,到处报官没用,最后还被当地的衙门盯上,险些就被灭口。
宋既明一咬牙,干脆带上孟老伯,抱着孟家还不会走路的两孙子,一路艰难地往上京去。
上京是个繁华地,但等他们到时,莫说报官伸冤了,连饭都吃不上一口。孟沛身子壮,还能哭两声,孟潮是彻底没了声。
孟老伯能一个人坚持着把他们这三个孩子照顾好,宋既明全都记在心里,如今有了官位,更是没有忘记孟老伯,仍旧是好好地赡养。
虽则休沐的时间不多,但是能回来,是一定要回来的。
几人和和睦睦地吃完饭,宋既明给孟老伯削着水果,又伺候老人喝了药早早躺下,这才退出了屋外。
孟潮正在外面烧水,低声喊他道:“哥,水烧好了,先给你洗洗?”
宋既明摆手说不用,问他道:“过两日清明,买纸了没有?”
孟潮指了指屋里一个方向,道:“那边放着呢,纸扎纸钱都有。”
宋既明又问:“有酒吗?”
孟潮取了一坛新的给宋既明,道:“这是给爷爷配药的,还没开过,哥拿去用。”
宋既明接过提在手中,道:“我出去一趟,今晚恐怕不回来,你们关好门,照顾好爷爷。”
孟潮问道:“哥要出城?”
宋既明低低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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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匹早在宋既明回来时,便绕路去嘱咐人准备了一匹。
此刻宋既明换了身深色衣裳,利落地挽起了袖口,赶着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驾马离了城内。
他一路往城郊的乱葬岗飞奔而去。
马蹄疾疾,在官道上发出孤独的声响,转而又没入山林,在一片寂寂的空旷里,发出有些令人胆寒的声音。
但宋既明面上没有一点畏惧。
他默默地下了马,牵着马慢而稳地往山上走。
此刻天色昏暗,他却没有点火把,只是在一片黑暗里稳步前行。
这一条路,如果没记错的话,自他来到上京为止,已经走了八次。
太熟悉的一条路了,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第一次,他心里全是震惊,甚至都反应不过来死亡与伤心,只是一路麻木又茫然地跟着那一条长长的队伍来到了这里。
鲜血在这一路的滴答里都干涸,最终全部停留在这里。
他就是在这一片黑暗里,看到火光映照里,最前面的那个白衣女子,挨个将自己家人的尸首摆放整齐,而后拔剑狠狠刎上了自己的脖颈。
太黑了。
太多人了。
那一年的宋既明,根本没有机会走上前来。
他只是一个人缩在这片阴森的山林里,等着火把映照下,那些人将这个偌大的土坑全部掩埋,一直到东方微白,才慢慢地撤下山去。
他这才有机会来到近前。
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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