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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薅来的二十多个大钱扔进篮里,“搬家的钱还是够的。七郎说过,搬家之前会把欠账结清,到时候我们就有四贯余钱了。”
义母叹气,“嘴上说的好听。四贯可不是小钱,看看罢。”
“会还上的。”应小满收好义母的药,提起一包外敷药,推门进了西屋。
七郎坐在窗边。
西屋里有个矮方桌,原本靠里墙边放杂物,他自己挪了位置,把矮桌挪去窗前,寻了个旧蒲团搁在矮桌边上。
桌上黑陶碗放半碗水,水里养几颗河边寻来的圆润可爱的五色鹅卵石。
已经入了夜,屋里一盏小小的油灯照明,此刻就放在桌上。
七郎跪坐在矮桌边,修长手指拨弄着水中的鹅卵石,动作意态悠闲,显出和周围旧桌椅不怎么符合的几分雅致诗情。
应小满从前在私塾外旁听过几首诗词,眼前的景象她具体说不出什么意境,就觉得好看。
有些人身上穿半新不旧的蓝布衣袍,也比街上那些朱袍锦衣的好看。
“吃药了。”她把药碗送去矮桌上。
七郎极度自觉,起身拿来记账的油纸和笔墨,自己添上今天一笔药钱, “多谢小满娘子送药。”
应小满查验记账无误,收起油纸,“今天用最后一包内服药。外敷药我刚刚又拿来五包。郎中说你手背的贯穿伤严重,天气热了,注意别沾水化脓,当心落下后遗病症。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七郎绑着布带的左手原本随意搭在桌上,闻言却往后一缩,改放在膝上,嘴里轻描淡写还是那句:
“伤已收口结痂,即将痊愈。我自己来即可。”
“不许说什么‘即将痊愈’,你手伤没痊愈。”应小满坚持,“别藏着,手背伸出来,我给你换药。”
七郎却也难得坚持,不肯给她看。“伤口丑陋,污了小满娘子的眼。药放着就好,我自己——”
话音未落,应小满已经扯过他衣袖,把受伤的左手按在木桌上。
绷带打开,黑乎乎的外敷药草以软布擦拭干净,露出鲜红色的狰狞创口。
疤痕新生,尚未愈合的血肉外翻。
浓长睫毛震惊颤了颤。应小满低声咕哝,“五包外敷药够不够?”
“筋骨已愈合,表层皮肉不妨事。”七郎拿过白色细布,覆盖住手背狰狞疤痕,神色带掩饰不住的歉意,“实在污陋不堪,怎好叫你瞧见。”
应小满又把拦阻的手拨开,开始仔细清理创面。
伤口哪有不丑陋的。万一没有养好,左手落下病症怎么办,七郎还这么年轻。
大理寺的官船今晚又停在河上。她当时不觉得如何,越回想却越觉得后怕。
“七郎,你托鬼市那胖子传信给你好友,会不会反倒泄露了藏身地,引得大理寺狗官来抓你?如果把你抓去船上,又把你绑起,往水里一推——你这回真死了。”
说话间手上包扎力气用得大了些,七郎轻轻吸了口气:
“两边联系总归要冒点风险。不过话说回来,大理寺为何会来抓我?小满娘子,不知是否错觉,我觉得你对大理寺存有诸多偏见……”
“没有的事。”应小满矢口否认。
但因为仇家在大理寺任职的缘故,又刚亲见他在大理寺官船上无礼对待自家兄弟,她心里对大理寺的偏见其实不算少。
低头包扎片刻,她小声嘀咕一句,“大理寺本来就多狗官。”
七郎:“唔……不提大理寺了。说说刑部的胖子罢。”
他改说起鬼市遇着的监守自盗的刑部库仓主簿。
“我哄那胖子说,我消失不见这些日子,乃是暗中秘密追查一桩要事,胖子信以为真。为了将功赎罪,他必然即刻把信送到。算一算时辰,我那刑部掌事的好友已接到信了。”
应小满扑哧乐了。
她还在帮伤口抹药,极力忍着笑,但笑意还是从弯起的眼里明晃晃溢出来。“你张嘴就骗人呐。”
七郎淡定递纱布,“这哪叫骗。随机应变罢了。”
“保障安全起见,信里只说城南沿河,未提具体地点。我那好友会沿着河道找寻我。对了,刑部和大理寺往来密切,若他坐大理寺官船来,还请小满娘子嘴下留情,莫要当面骂他……咳,狗官之类的。”
七郎缓声解释:“我那好友幼时有轻微口吃,长大好转了,但还是不怎么爱说长句,性情又有些孤僻,时常遭人误解。你当面骂他一句,他自己倒不会和你计较,但难保他手下人为了护主,自作主张把你抓了。”
应小满觉得自己不是轻易骂人的脾气,无事跑去骂七郎的好友作甚?
她心里更担忧另一桩事。
“我又不认识你好友。万一认错了人,把有心害你的坏人引来了呢?好不容易才救下你,不能让你随随便便又把命丢了。”
七郎在窗边笑。
他生得俊俏,笑起来时桃花眼波光潋滟,像春风吹皱的湖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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