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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伯父在怪自己?”
谢今澜知道一些三房的事,但他着实没想明白谢明清为何会做出此番举动。
问来问去,谢明清也只会念叨着那一句。
谢今澜没待多久便走了出来,东南犹豫道:“世子,可要派人看着三老爷?”
“他若还想寻死,派多少人都没用。”
长廊上昏暗沉沉,谢今澜刚行至圆月门时,便瞧见云玳从对面踏上长廊,怀中还抱着一幅画卷。
“云姑娘?她怎么回来了。”东南诧异。
谢今澜的目光跟随着少女疾步行走的身影,望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眉梢微挑,颇觉意外。
纱帐垂落,遮住了床榻上的男子。
屋内弥漫的血腥气还未散尽,云玳将卷轴放在桌案上,声音里还带着哭后的沙哑,“三老爷,夫人走了。”
屋内并未有人回应。
她垂下眼睫,心中满是苍凉,可仍旧自顾自的道:“我这些时日与世子学作丹青,世子说我的画没有神韵,就像一个人只有躯壳,内里空空如也,没有灵魂一样。”
“我学了许久,始终不曾领悟。可是夫人离开时,我忽然便明白了。”
云玳转头看向床榻,“三老爷,我原本有许多话想替夫人问问您,可是忽然又觉着你们年长我这般多岁,定是比我明白什么叫做珍惜眼前人的。”
谢明清道:“滚出去。”
若是从前,云玳哪里敢来质问三老爷,就连眼下,她也是憋着一口气才不曾离开。
“夫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向来是三房夫人中最差的,她所有省下来的银子都攒起来给您请大夫了,就连那些银子也都是因着她寻到一个神医,觉着能将您的腿治好。”
云玳吸了吸鼻子,“三老爷,他们都说您得的是心疾,可我觉着得心疾的不是你,而是夫人。”
“你在怪我。”忽而平静的声音从纱帘中传来。
“是。”云玳说:“我不知晓夫人为何对您的腿这般执着,但我晓得她赔上了自个儿的一切,若是到头来瞧见的是一具尸体,该有多难过。”
谢明清涣散的瞳仁忽然回过神来,轻颤不止,藏在被褥下的手咻的攥紧。
半晌之后,他才喃喃出声,“她走时,可有说什么?”
云玳摇摇头,发现谢明清看不见后,才出声道:“没有。”
谢明清狠狠闭上眼,想将所有思绪压下去,可越是极力压制,那些曾被他藏在心底的记忆,越如春风拂过,破土而出。
“敢问姑娘姓名?”
“你怎知我是姑娘?”
“下次女扮男装,记得穿个领子高些的衣裳,还有你的耳朵——”
“我的耳朵怎么了?”
“……没什么。”
意气风发的少年红了耳根,书生打扮的女子捏着耳垂,歪头好奇的瞧着他,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些陈年旧事恍如昨日,谢明清忽然便红了眼眶。
云玳知晓他腿脚不便,于是撩开纱帘,将她抱来的画,放到谢明清怀中。
见他神色恍惚,云玳不再多言,微微施礼,转身离开。
谢明清缓慢的展开这副崭新的画卷,笔墨未干便卷了送来,许多地方已经氤氲成一团,可仍旧可以瞧出来,画上是一个握着长枪,威风赫赫的少年郎。
云玳从屋内走出来时,瞧见东南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出来对她挥了挥手。
谢今澜方才已经离开了,留下东南,只为了传一句话,“云姑娘,多谢。”
“为何谢我?”
世子没说,但东南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云玳顺着东南的目光朝着窗内看去,隐约能听见男子哽咽的声音。
先前还那般冷漠的人,竟也会难过。
东南叹道:“男女之情,当真是世上最难参透的东西。”
云玳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夫人与三老爷自年少起便诸多坎坷,如今更是一别两宽,再无前缘。
这样折腾人的感情,云玳想想便觉着有些可怕。
与东南分开后,云玳没有回院子,那里全是她刚入府时,夫人替她张罗的,处处都有夫人的影子。
她沿着蜿蜒的石子路一路走,不知不觉便到了湖边,于是便学着三老爷那日一样,给湖中的锦鲤丢鱼食,平静的湖面不见涟漪,就连心绪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云玳仍旧有些难过。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呢……
想着想着,她便又掉了两粒金豆子,云玳抬手逝去,眼睛红红的,就连鼻尖与脸颊也被寒风吹的泛起红晕。
忽然,一粒石子从她身后越过,噗通一声落进湖中。
云玳回头看去,少年双手环胸靠在漆柱旁,右手将石子扔至空中,又稳稳接住。
见她看来,谢今棠这才勉强勾唇笑了笑,“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