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露篇番外】何不于君指上听（其三）(第2/3 页)

有的别离，未必伴随着追悔。正如人生所有的再遇，未必意味着欢喜。

&esp;&esp;我总是爱说这样的话。娘听不太懂，于是只能瞪我一眼：“过来，洗碗！”

&esp;&esp;我就跑过去，站上小凳子乖乖洗碗。青阿姨和山上的其他叔叔阿姨都总说，你娘一个人养大你不容易，所以你要好好待你娘……就像，你爹还在那样。

&esp;&esp;不就是死了吗？死了又有什么稀奇的。世间众生，或早或晚，总是要死的。不过等我死了，我一定要问问我爹，为什么死得那么早，抛下我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esp;&esp;死了，确是没什么稀奇。但是我，从小好奇，为着这个，不知被娘打了多少顿。什么把瓜子塞到鼻孔里啦，什么偷偷地提前把树下埋着的桃花酒开封啦，又或是……到处问我爹是谁啦。

&esp;&esp;有人说，他一副好心肠，每次来买瓜子，都要多给些零钱。

&esp;&esp;有人说，他长得天仙似的，不然你刑小石怎么能长得这么水灵……

&esp;&esp;直到有一次，我在镇上转悠的时候碰见了一个真真天仙似得姐姐，她问了一些我的事情，居然说，她认识我爹！

&esp;&esp;我连忙问了，他是什么样的？

&esp;&esp;姐姐眼里似有烟波弥漫的哀愁，说：

&esp;&esp;他是个琴师。

&esp;&esp;那就对了！

&esp;&esp;我猛地一拍大腿，把姐姐吓了一跳。也不怪我这么激动，我可早发现了，娘的宝贝箱子里，放着一架好漂亮好漂亮的琴。我还在想，我娘这样子，也不像个会弹琴的人哪……原来，这琴是我爹的吗……

&esp;&esp;我又问姐姐：我爹什么时候死的？

&esp;&esp;姐姐却是一惊，反过来问我：他什么时候死了……

&esp;&esp;这天，我和姐姐算得上相见恨晚。姐姐于是带着我去了乐馆，和我聊天，教我弹琴。

&esp;&esp;你爹，过去教过我弹琴。她说，也不知他现在在京城如何了。不过，连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七八岁孩子，却说他死了……我不能相信。这样，赶明儿我正好要去京城看望家人，你想办法瞒过你娘，我带你去见他……

&esp;&esp;为什么不告诉我娘？

&esp;&esp;你娘和他……哎，听你花姨的，别说，说了这事儿就麻烦了。你就说吧，你想不想见你爹？

&esp;&esp;——想！

&esp;&esp;当然想，怎么不想呢？那个好心肠又天仙一样的，会弹琴的爹……那个丢下我和我娘的爹……

&esp;&esp;于是，留了张便条，趁着鱼肚白的天色，坐上马车，跟着花姨进了京。

&esp;&esp;花姨拉着我下了车，我使劲蹦跶了一下，这一路颠得我屁股生疼……再仔细看，面前的府邸好生雅致漂亮，是在图画书里才能见着的模样。况且这府上张灯结彩，打扮得颇为喜气，还正有用人在往檐角挂上红灯笼呢……

&esp;&esp;花姨拉着我走过去，问：“这是郡主府吗？我要见宋驸马，请您通传一声……”

&esp;&esp;驸马？好熟悉的词儿，感觉在书上看过，又记不得了。难道是管马儿的吗？可是他不是琴师么……

&esp;&esp;“哎呀，什么宋驸马。”那个用人对她说，“注意点。马上要嫁过来的韩中丞，才是真正的驸马……我知道你要找谁，那个善弹琴的倡优，他今日要给郡主大婚伴奏，你准能找到他……喏喏，里头右转直走，有座白色的小房子，就在那儿。”

&esp;&esp;花姨道了谢，拉紧我的手走了进去。这座府里头也好大，快抵得上我家毗邻桃林的后院了。就是太大，因此显得很空旷，我和花姨走在里面，显得很小，像是一生也走不完这条路。

&esp;&esp;我问：“花姨，我爹就住在这里面吗？他为什么不要我娘和我了……”

&esp;&esp;花姨没说话，只是脚步又快了一些。等到终于走到那座小房子面前，我有些失望。这附近的气味很不好闻，像我家圈养牲畜那块儿的气味。

&esp;&esp;花姨用力推开那门，好长好长的“吱呀”一声，要是娘在，肯定要说这门早该换了……

&esp;&esp;里头确实站着一个人。我仔细看了半天，这和天仙——哪里搭得上边？除了还算干净的白衣，就和那门口的用人，也没什么区别……

&esp;&esp;那人正在洗脸，见门被推开，也没回头。他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低哑：“琴到了？放在那儿就好。”

&esp;&esp;“宋……宋先生……”哎？花姨为什么突然就哭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