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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懿退下,片刻而过,果真有士卒抬了两桶水送来。
谢折并未闻到所谓的“女人味”,见水既送来,便卸甲褪衣,准备拿布巾擦拭几下身体,权当解乏。
肩甲刚卸下,一抹小巧的白影自衣缝滑落,他垂眸望去,见地上的是朵纯白无暇的花朵,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清甜的气息弥漫开来,满室馥郁。
辽北只有苍茫乌山,千里冰原,谢折多年未闻到过这种沁人心脾的香气,稍微有些出神。
潮湿与幽暗中,香气化为一只女人的手臂,雪白莹润,柔若无骨,沿着他的后背一点点往上游走,攀上他的臂膀,唇畔贴在他耳旁,连呼吸间都是甜蜜的味道,咬字粘软地问他:“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谢折呼吸一滞,挥拳砸向水面。
哗啦声响,水花四溅,身后女子化烟散去,唯剩残香萦绕。
他用力洗了把脸,清醒过后,眼中徒有冰冷。
再看地上的柔嫩花朵,一脚便碾了上去。
胎像
梦中又回到了过往的闲暇时光。
侯府风和日丽,贺兰香与谢晖结伴游园。
二人正你侬我侬,偏被青鸾横插一脚,变为三人同游,贺兰香还被青鸾暗中绊了一跤,出了场不小的丑,责问过去,青鸾便装作可怜,将郡主搬出来给自己做靠山,谢晖也拿她无奈,反劝贺兰香大度。
贺兰香在梦中怒不可遏,指着两人便骂:“你们通通给我去死!”
话音落下,青鸾脖子上裂开一个好大的血口,往外汩汩冒着鲜血,谢晖也变成血肉模糊的模样,眼珠都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却还痴痴对着她笑,露出满口残缺不齐的牙齿。
贺兰香大惊失色,转身便跑,可侯府也在这时变成了漆黑一片的鬼域,无论她怎么跑,都像在原地打转。
在她身后,谢晖青鸾,和阳郡主,以及所有死在侯府中的人,都在用鲜血淋漓的手抓她,扯拽她的衣裳,用嘶哑的鬼嚎声说:“来吧,来陪我们吧。”
“不!你们是鬼!不要碰我!”
贺兰香全身抽搐不已,嘴里喊着各种胡话。
雕花木床旁,细辛伸手安抚床上的贺兰香,焦急道:“主子醒醒,你睁眼看看哪有鬼,是奴婢在这。”
贺兰香用力撕开眼皮,看到细辛那刻,只当自己还在梦中,哭道:“难道我也死了吗。”
细辛不知所措,只好用不轻不重的力气掐了贺兰香一把,贺兰香这才清醒。
她望向周围,只见锦帐雕床,翠屏锦绣,大小陈设无不眼熟,正是她在侯府后宅的寝居之处,栖云阁。
贺兰香扑到细辛怀中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心情平复许多,开始询问细辛与春燕是怎么逃回来的。
原来她俩落到叛军手里并未遭受迫害,只是被抓住捆了起来,先是从净慈寺被带到了侯府,又被关到了柴房,未过半日便被放了出来,送到了贺兰香的身边伺候。
贺兰香听后颇为意外,因她眼下发现,这群辽北来的恶狼虽心狠手辣,军纪倒算严明,要知道,过往史上每一次大乱,叛军入城除了烧杀抢掠,最喜干的恶行便是糟践女子。
贺兰香感到无与伦比的庆幸,为自己,为两个丫鬟,也为所有女子。
当然,最最万幸的,当属她从这场浩劫中逃脱。
她难以设想,假若她没有假装有孕入寺礼佛,而是留在了侯府,下场会是什么样。
梦中可怖画面再度侵袭脑海,贺兰香打了个哆嗦,感觉毕生幸运都用在了此事上,往后余生必该谨慎度日。
茜纱窗外,骤雨终歇,落日生烟。
春燕打来了盆热水,与细辛伺候贺兰香擦洗身子,擦洗完,给她换上了身杨妃色软缎罗裙,外罩山茶黄织金缠枝纹绸衫,本想给她将散开的乌发盘上发髻,但贺兰香实在没那个心情,二人只好作罢。
贺兰香余惊未消,卧于青玉枕上,泪水一漱漱往下落,滑入白腻生香的颈窝中。
尚未到掌灯的时候,房中光线明暗交织,鎏金色的残霞沿窗映入,给房中陈设渡上一层薄辉,连泪水都沾添三分流光溢彩。
主仆三人不语,气氛静谧安详,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傍晚。
忽然,敲门声响。
细辛与春燕各是一惊,步伐下意识后退,看门的目光像看洪水猛兽。
贺兰香一抹泪水,苍白绝艳的脸上流露丝凄然的狠意,望门扬声道:“什么人。”
一道还算疏朗的男子声音隔门传来:“在下崔懿,乃为谢将军麾下副将,听闻夫人怀有身孕,故恐伤及腹中胎儿,特地唤来我军随行良医,来为夫人诊脉保胎。”
贺兰香扯出抹冷笑,“整个宣平侯府的人都被你们杀绝了,眼下如此关心我腹中孩儿作甚,再说了,我本便没——”
实话被顶到舌尖,贺兰香蓦然打住。
她好像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这么多人只有她活了下来,为什么来的